艺术家沈勤
沈勤,1958 年生于南京,八五美术新潮时期与谷文达等一起被誉为水墨革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现为江苏省国画院专业画家。
山 ( 四 ) 85cm×179cm 纸本水墨 2017
放逐的诗意
文_胡少杰
午后疏淡的日光透窗照在一株枯黄的植物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了一旁的白墙上。难得有时间能消受这易逝的秋光,并在这秋光中感知到一丝久违的清淡的“诗意”。
确是久违了,习惯于忙碌喧嚣的现代生活,整日营营役役,麻木奔忙,“诗意”已然是一种奢求。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必然需要安置心中的这份诗意。无论所处何时何地,现实如何俗鄙与芜杂,在精神的荒原上永远能够开出诗意的花朵,哪怕开在顽石沙砾之间。而能够安放这份诗意,孕育这精神花朵的,必然是艺术。沈勤作为一个艺术家一度无处安置他内心的这份诗意。这是一个内在丰富的艺术家所不能忍受的,面对时代现实,面对行业现实,他在最激越的时候选择了悄然出离。20 世纪 80 年代沈勤作为那次艺术风潮的中心人物之一,一度是最锋芒的引领者,进入 20 世纪 90年代后也是一直不断地进行语言的更新,被奉为实验水墨的领袖人物。但是随着一个社会的经济变革,商
品化社会所附带的强势文化冲击,让艺术也逐渐迷失其中,沈勤所处的南京城从当代艺术的革新重镇逐渐变成艺术商业的主流重镇,原本以纯粹的艺术信仰为精神宗旨的艺术家群体,逐渐成为一种变相的体制,一个利益和欲望的江湖。沈勤面对如此现实,毅然选择了悄然而去,远离这逐渐与艺术本质和内在精神无关的主流圈子,将自己放逐到石家庄,一个和当代艺术基本无关的北方城市,并在那里安居至今。
山 ( 三 ) 28cm×142cm 纸本水墨 2017
在这自我放逐的近二十年中,面对艺术行业的潮起潮落,沈勤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安然地按照自己对艺术规律的认知进行创作、生活。远离艺术潮流,让艺术变成了闲看日月的日常,这份诗意,自然便安置在了沈勤浓淡萧疏的笔墨之中,也安置在了每日看书、散步、钓鱼的散淡时光中。在三百公里外的北京城,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场子里,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艺术前辈们追忆当年风云岁月稠,艺术新秀们贩卖可能连自己也还没弄明白的新鲜概念,只是这一切都和艺术的本质无关,当然,也和诗意无关。而沈勤正躲在他石家庄的画室,一头扎进了他淡光墨影的江南大梦里。
山 ( 一 ) 26cm×179cm 纸本水墨 2018
园 26cm×179cm 纸本水墨 2016
沈勤除了将自我放逐到艺术的主流地域之外,其实在艺术创作上也可以说是另外一种放逐。作为一位水墨艺术家,沈勤的绘画却很难被准确地归类和定义,在题材上虽然可以笼统地算作是文人画范畴,但是实质上和传统的文人画在精神志趣上并不相同,笔墨语言也并不承袭文人画逸笔草草的情致诉求。在画面的形式构成和光影的运用上,又多少可以看出些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子,但却并不承担西方形式主义的视觉逻辑。如此一来,沈勤就将自己再一次放逐出了两种惯常的艺术脉络经验之外了。
山 ( 五 ) 97cm×220cm 纸本水墨 2018
山 ( 二 ) 78cm×179cm 纸本水墨 2018
而出离了惯常的经验,又能够完全建构起一套独立的,个人的语言方法和视觉逻辑,最终构筑出一个内在的、心性的精神空间。我想,这对于任何一个时代而言,都能算得上是最有价值的艺术了。这也并非说沈勤是一个超然世外,独善其身的艺术家。其实能够摒弃浮名浮利,抛却繁华,我想支撑沈勤的必然有他对艺术、对水墨的大理想,甚或是尝试剥离苍白的虚伪传统,真正承接东方绘画最高精神品格的大追求。在沈勤近年的作品中,如《仿宋山水》系列,我们能够看到沈勤以极具理性的笔墨,重新赋予了一千年前的宋山水画一种全新的视觉经验,在极工极整的山水空间之中,诗意和灵光再次浮现。通过三十多年对笔墨的精研,沈勤越过近代浅表的笔墨争执,越过明清虚浮的文人意趣,直抵宋代山水的精工与诗意的完美境界。一个中国的当代艺术家,追寻与建构真正属于中国绘画的最高品质,追寻被我们抛却了近千年的诗意的
美梦,我想,这应该算是他给我们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