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艺术家华鸟（下篇）/ 沈文

    Interviewed Artist Hua Niao (Part 2) / Written by Shen Wen
    编者按：由金属或珠宝组成各种字体的圆排列与背景中展示各种现象和事物，这是华鸟的油画《圆系列》，乍一见到，另人震撼。诸多的疑虑盘绕着，使人们再去细观，再感，再想，方觉得不尽其然！在画到底表达了什么？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7

专访艺术家华鸟——在古镇西塘读华鸟的《圆系列》

    如果将《圆系列》对应西塘，圆月在天，圆月在水，静怡、摇曳、微波、荡漾；清风如呼吸，美酒催迷失，灯影摇晃；圆月是西塘今夜的心跳，小河的血液弯弯绕绕。而艺术，也是我们今夜的心跳，回流着血液，血液走遍全身，全身充满思想，思想激发言辞，然后，成全灯下一杯黄酒中的高谈阔论，上天，入地，不知归去来兮，圆到不可想象。
    作为答谢，我们邀约你游览古镇西塘。走过一座又一座流水千年的小石桥，你的感叹如明月下的清风，飘着果实一样的清香。当我们在卧龙桥边的酒楼上临窗坐定，喝过一杯烫过的西塘老酒之后，你开始口吐莲花，妙语连珠，说得是你的圆群艺术，我们听得却是哲学的道理，看出去是古镇的斑驳老旧，体会的全是互联网的节奏和震颤。直到小河两岸圆圆的灯笼一盏盏节拍一样亮起，老街，旧屋，廊棚，桥洞，倒影，河埠，开始朦胧而清晰，怀旧而弥新，古老而新鲜。

古镇西塘

    黄酒西塘，一桌江南佳肴。月光古镇，满溢艺术之甘。西塘，这五彩多味的周末夜晚，在酒楼的顶层窗口望出去，西塘就像一个设计朦胧的网页，游客穿行在小桥流水和廊棚之间，呈现出美丽水墨的动感，和所有浪漫邂逅的场景一样，西塘网页里素美的选项很多，每一声快门咔嚓，都是西塘韵味的丰富闪现，上海可以看见，北京可以看见，美国可以看见，瑞典可以看见，甚至非洲一样可以看见；这样的静态张力十足，只要你够胆，那么就在今夜，在西塘，接近8万游客的流量里一个小小的概率也足以让你的张狂在瞬间传遍世界，这是可以想象的。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7

    酒后信步，清风明月，衣衫里透进一丝秋夜渐深的凉意，有点想念温暖。沿着屋檐式的廊棚走去，到处可见你圆群归纳的具象：大户人家的暗铜门环、拱形石桥的半月桥洞、小镇古酿的黄酒坛、风中摇晃的红灯笼，古屋后的老井、汤圆店里的石磨，甜言蜜语的声音、莫名忧郁的泪滴、酒吧驻唱的口形、不痛不痒的民谣、现代摇滚的吼叫、暧昧不明的注视、不分真假酒水的杯沿……，这些熟悉的物象，被注入了圆的信息，在今夜成了你手握的神秘代码，调试着一次圆融的简约。在月光下看你的圆群，你就是美丽的程序员，空间和时间被轻放进你一手缔造的圆框，以不可思议的思维模式，装置了你的哲学、美学，宇宙学，细胞学，以及人际关系学，使引力和斥力并行，温柔和暴力并行，现实和梦幻并行，生存和毁灭并行。

古镇西塘

    伫立河埠的石阶，看对岸窗灯的倒影在水面变形的美丽，也看脚下水中波动的自己，更看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今晚在西塘小河里的波光潋滟，凌乱交错的影像，一如你圆群的动感意象漂游而来，又荡漾开去，邂逅在西塘的夜色里美丽相聚，分离在西塘的晨曦里各奔东西；而朋友圈，是随身携带的相册和影像自传，在北京读，在西藏读，在伦敦读，在纽约读，只要不误删，今夜之后都是百看不厌的记忆，不管圆润也罢，圆缺也罢，圆熟也罢，都将回到各自的出生之地、生存之乡、或发展之城；千姿百态、毫无关系，却又是说不清缘由的千丝万缕。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4

    一切关系，需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辰，发生一次莫名其妙的交集，一圆物象，一圆心意，一圆为阴，一圆为阳，一圆即起，一圆即落，一圆成情，一圆成理，一圆成法，一圆成道，就像朋友和我，我和你，我们和今夜所有的游客，大家和西塘，西塘和世界，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我们，都是整体的一部分。
    我们一路聊开，一路慢走，走到著名的西塘水边廊棚下面，我停下来，点燃一支烟，看着水波漾动着暧昧灯影，水面上波长不定，我靠着廊柱，波长不定的廊柱靠着我，已看不清谁靠着谁，望着你们缓缓前行的背影，我竟然有了一场自己和自己关于圆的对话：

古镇西塘

    圆是独立的，就像一棵树和一棵树之间永远的距离；然而，圆是依赖的，树林的根系伸展、缠绕、勾连；
    圆是牵引的，就像磁场的正负两极迫切靠近；然而，圆是排斥的，磁场的同极彼此无法靠近；
    圆是互生的，就像太阳以热能和引力牵引着地球的运行成长；然而，圆在互相吞噬，宇宙的黑洞吞噬着所有靠近的光和行星；
    圆是交融的，就像合作成功后杯盏交错的情景温暖；然而，圆也是提防的，笑容可掬是提防人心的险恶及交易风险的面具；

华鸟和《圆系列》2017

    圆是提携的，就像互捧互吹又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治圈子；然而，圆是残杀的，权力之争从来毫不留情地棒杀异己；
    圆是作用的，活塞运动产生足够的动力使一辆车前进；然而，圆也在抵消的，圆形的外形抵消着风巨大的阻力；
    我说：圆在交换，然而，圆在掠夺；圆在串联，然而，圆在拆零；我说：圆在叠加，然而，圆在减削；圆在丰盈，然而，圆在缩塌；我说，圆在绽放，然而，圆在凋落；圆在明亮，然而，圆在暗淡；圆在紧扣，然而，圆在松开；圆在拥抱，然而，圆在背离…………。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7

    在圆的闭环里，善恶交集，美丑交集，正邪交集，圆是暗喻的注解，注解一切关系。同时，圆一边呈现关系复式聚合，一边千变万化，以证明圆本体的多样性，没有本体，就不存在一切关系，没有多样性，世界就没有情趣。比如今夜的西塘，桥和水的关系，是隔离和连接的一个处理，桥横跨水之上，使此岸和彼岸连接，桥成了另一个岸，这是反对隔离的一个态度，却更加凸显了水存在的价值。水的去向总使我们遥想远方的美好，水的流动也因为人类思想情感的寄托而变得意味深长。西塘以小桥流水的构建方式诠释人和事物的一种关系，其意在圆通。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5

    圆从一粒，一团，一轮，一球，一太阳，一月球，一宇宙，落点到你的画境，圆竟成了你的思考的表达，而且简单到只用一个汉字——圆！再以不同的色彩背景、不同的物象配置，描述了你对世间宇宙的理解和反应。这是一种有益的尝试，至少在我的审美中，你的圆宛如睿智的目光亲切指引，也如哲人警世的发聩劝诫。只要沿着圆群的脉络，攀援、回落、突进、迂回、崛起、隐没，一秒钟花开四季，一分钟春去秋来。自古至今，圆都是以静致动的典范，一枚秋果、一轮秋月、一粒秋枣、一颗卵石、一匾芝麻、一天繁星，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既是一脉相承，却又走向不一，有限的繁衍，无限的扩展，宇宙的爆炸很远；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6

    万物的孕育很近，圆在裂变中展现了大美的空间，光芒四射之中，发散哲学的星光、美学的炫丽、社会学的引力、宇宙学的神奇、细胞学的奥秘、金融学的规则、两性学的甜蜜、政治学的残忍、动物学的有趣、植物学的启发……，不同的学科交辉叠加出开阔的视野和丰富的层次，不同的欣赏，俨然有不同的顿悟，觉悟，开悟。每一个圆群都是能量转换的场，每一个配置意象总是在圆满的时候添补一些表达上的缺憾。就这样，一个普通的汉字，阵列出一个巨大的能量场，登峰造极的境界，是天象也是人景，随手一个意象，都饱满到呼之欲出。
    带你们走进今夜的西塘，走在岸与岸之间，小桥与小桥之间，天象是月，人景是灯，璀璨如夜上海万家灯火的一角，只是此地更安静，此刻更禅意。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5

    月光里看你的圆群，仿佛众人的眼神朦胧，朦胧又如今夜的星空，月亮和星星一起漂浮在时间的水面，泛着圆光，流淌圆理；思想游弋如鱼，在看不见的水下吐出圆圆的气泡，如一杯佛茶冲泡的样子，也如海德格尔手中烟斗里冒出的烟一圈圈，都随着流水过了小桥，漂向我们无法知晓的水墨深处。
    放眼四望，西塘的夜色，最精彩的其实是两岸水边起落有致的窗口，秋意飘香、笑语邂逅、窗灯阑珊，圆在推杯换盏的微醺之间，圆在衣袖单薄的床笫之间，圆在午夜街灯下擦肩而过的一瞥，圆在微信朋友圈的迷恋注视，圆在你的翡翠里、圆在你的狮王前面、圆在今夜灰色、圆在明天火红，圆在未来金碧辉煌。我们当然愿意走进你当下的圆，走进外圆内方的处世境界；我们当然会走出你当下的圆，将迷茫拆解成如释重负的快慰。这世界，圆事，圆理，圆心，明暗的圆意，编织了各种关系的蛛网细密，彷佛我们的交感神经，一经激活，彼此感应。

《圆系列》油画120x90cm 2017

    即便到了明晨，无论圆是太阳，或是屋檐上的雨滴，圆是早餐的甜饼油条，或是微咸的馒头茶叶蛋，随着市声渐渐鼎沸，圆——忽而明晰，忽而模糊。这样去看，这样去尝，这样去想，古老又如何，现代又如何，谁都是众圆中的一圆。圆的世界不讲公正，只讲关系之间的平衡，独木不成林，独圆也是缺。所以，你的圆叠加如磨盘，在历久弥新的思想磨坊，磨研出哲学的粉末，调和轮回的思辨，使我们的思维在圆形的调和中变得加倍地细腻，加持一切关注。
    今夜，看着你的圆，说你的圆，收藏你的圆，就是理解并赞同你对人和万物之间关系的描述，或者暗示，或者解析。

    华鸟：生于上海。留学日本和英国，硕士。作品参加国内外艺术展，被博物院以及藏家等收藏。
    Hua Niao: Born in Shanghai. Studied in Japan and the UK. Master’s degree. Her works have participated in art exhibitions both at China and abroad, and have been collected by museums and collec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