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20世纪50年代的伦敦苏荷区留下了他所挥洒出的那些充满石头、影子和神秘气息的奇妙风景画。这次展览终于捕捉到迈克尔·安德鲁斯天才般的光辉。
The Colony Room I, 1962,迈克尔·安德鲁斯
在他的绘画《The Colony Room I》中(The Colony Room是20世纪50年代伦敦苏荷区的一家类似酒吧的俱乐部,当时伦敦众多的艺术家经常光顾并汇聚于此),迈克尔·安德鲁斯向英国艺术界的两位巨人致敬。你不会错过他们。画面中,一位身材矮小、身着短夹克、橙色头发的身影挺着大肚子背对着我们,这显然是弗朗西斯·培根。“香槟给我真正的朋友,痛苦是为骗子准备的!”这是天才的不竭呐喊。围着他的一群人中有一副冷峻的面孔,他锐利的目光向画外望去,你可能会觉得不适,因为这是来自卢西安·弗洛伊德犀利眼神的打量。
以这种方式观看迈克尔·安德鲁斯的展览可能看起来有些危险,因为艺术家经常被视为是一位处在弗洛伊德和培根的阴影下创作的所谓的伦敦画派画家之一。这件作品不仅再次让我们重温了两位大师强烈的魅力,也是一件为当时“放荡不羁的文化名人”所作的历史画。在这里,我们不禁产生疑问,难道安德鲁斯只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在英国现代艺术发展中仅仅是一位有趣的参与者和记录者吗?
也许,在20世纪50年代末,他刚刚30岁(他出生于1928年)。然而,伦敦高古轩的这个展览,带领我们乘坐热气球从colony room嘈杂的人群中缓缓上升,进入一个安静和浩瀚的空间,在这里他真正找到了自己艺术家的身份。这是一场罕见的展览,改变了他的声誉。宽敞的空间,完美的光线,安德鲁斯最优秀的作品,高古轩正在做一个公共画廊应该做的事情:证明安德鲁斯,这位死于1995年的艺术家,与培根和弗洛伊德在绘画的诗性方面是平等的。
《光线VII:影子》细节 迈克尔·安德鲁斯 1974
我最近在聚会上遇到了那幅杰作《光线VII:影子(1974)》的拥有者。这真是个幸运的家伙,我对他说。这幅画从我青少年时期就一直萦绕在心头,当我知道它作为1982年出版的当代诗歌企鹅书的封面图片时,我觉得这本书的设计师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一个热气球的影子轻轻地飘过海滩。画面忽隐忽现地显示着精确的细节,投在明亮的沙滩上的暗色图像是美丽而真实的,但它又一点都不真实,因为它只是一个阴影。
只是通过阴影来表现一个对象让人回忆起古代哲学家柏拉图的言论,柏拉图曾说我们就像被囚禁在洞穴里的人,只能看见洞穴后的一堵墙,洞口燃烧着一堆火焰,当有人走进洞穴的时候,他的影子就被投射到那堵墙上,而这就是被囚禁的人所能看到的全部。安德鲁斯似乎在说,艺术也只是一个阴影,对生活的次要一瞥。当你看向画面的华丽外框,你意识到,这不再是现实。广阔无垠的蓝绿色调的海滩,最开始你并没有认出来,它可能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意义,再看第二眼,更像是两抹抽象颜色,蓝色和土黄色。它可以是一个罗斯科式的抽象,但气球的阴影让这一刻变为现实。
谁在气球里?在他其他光线系列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真实的气球,但它同样难以捉摸,有着遥远的距离。其中一件作品中,一个黑色的气球在夜晚中伴随着惠斯勒的夜曲的回声穿过泰晤士河。另一件作品,一个黄色的气球在英国夏季乡村柔软的绿色中滑行。渐渐地,你会意识到为什么这些画看起来如此怪异和充满梦幻感。它们是艺术家用喷枪完成的。今天,喷枪经常与你看到的街头艺术有关,但在20世纪70年代,安德鲁斯便开始在喷枪中混合丙烯酸和水,描绘风景画。一个炎热夏季的乡村图景,或者从这么高的视角看,他可能在气球的篮子里,让我们感受到迷幻。有些用作了1970年代的专辑封面吗?没有,但他们应该如此。在异乎寻常的美之上或多或少地加上了不寻常的意义。
Permanent Water Mutidjula,1985,迈克尔·安德鲁斯
安德鲁斯的艺术有异化感产生的痛楚,但也显现了敬畏感。在澳大利亚,他发现风景是如此奇异和宏大,在这样惊异的感受之上,他只需要做的是描绘它们的真实。巨大岩石在喷漆的红色喷剂上升腾起来,巨岩上带有旋涡状的黑洞,它们在树木之上,看起来像要被融化。
这些巨大的画作对于自然的描绘展现了最疯狂的表现力,这一点可以与英国著名画家透纳相媲美——它们揭示了在空净的蓝天下如地质学般的景观,是如此的奇异。安德鲁斯和所有战后英国伦敦画派的艺术家一样:只画他所看到的。结果导致我们怀疑自己的眼睛,澳大利亚的岩石群变成抽象的形状,多彩的斑斓。
在安德鲁的艺术中有一些罕见的和神秘的事情发生。画面充满了终结的感觉,甚至是飘忽出没的死亡。从1970年起,他从人群中隐退,却在世界中崛起。他使用的喷枪法完美地反映了他决定放弃描绘具体的景观,将他所描绘的事物简化为对世界最单纯事实的召唤。这些画像充满遐想,充满光明和阴影。远远地、以一种神秘的距离窥向世界,他的观看如此精彩,然而并不真实,一切都如同岸上的阴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