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與華斌結識多年,熟悉他的書畫印創作卻還是近年的事,這全借頻繁的展覽與便捷的微信之力。出手神速,加上異乎常人的用功,華斌的作品在各種展覽上撲面而來,在微信圈裡汩汩滔滔地冒將出來,令人如行山陰道上,大飽眼福。他的作品從形制到內容都是波譎雲詭,變幻莫測,時時給人品嘗鮮果般的奇異感受。細細涵泳,可以發現其中沉潛往復著的精神主脈卻是渾融一貫,隱隱地透露出一種個性的堅持與張揚。我偷個懶,借用一句現成的聯語來概括,那就是
——吉金樂石有真好,讀書校碑無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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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華斌是美術科班出身,又身任美術教師二十多年,在美術的天地裡孜孜追求的是屬於自己的品格。早年在師範學校所受的堅實訓練,打下了深厚的造型基礎,並在桐蔭樓尤先生的薰陶下,較早地形成了對中國古典藝術精神探尋的文化自覺。他入耳的是老師有關藝術思考的啟迪,並不斤斤于跟著老師的風格亦步亦趨。眾多前賢典範中,他偏愛“元四家”,尤其是倪雲林的空靈清潤的構圖、梅花道人老辣紛披的禿筆;他偏愛明代“吳門畫派”沈石田、文衡山兩大家那粗細兼具的畫法,吸收其中蒼秀婉逸、清潤自然的韻味;他偏愛清代“四僧”,對其搜盡奇峰、借古開今的魄力不勝嚮往之至。
>>> 山水四條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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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何以偏愛?華斌的解釋是——“性相近也”。因為偏愛,所以有所深研。無論在他的小尺寸簡筆山水和花鳥小品中,還是近年來漸多起來的那些構圖複雜、墨采氤氳的大幅或長卷山水中,讓人感受最深的可能還不是佈局設色因材制宜的巧妙,而反倒是一勾一皴一擦,即最最基本的“筆墨書寫”,如書法一般地一路婉轉、一氣呵成,他是實實在在地在“寫”畫,而全然不是設計製作。看他幹筆皴擦的折帶狀,一下子會聯想到他書寫的甲骨、金文作品裡的某些字;帶有毛棘的渴筆,又感覺到是他碑體行書某一筆長槍大戟的延伸;水岸的苔點與細草,豈不是他松秀的六朝風神小楷書中靈動的星星點點。以筆墨的“寫”來造型,筆墨是主人,其餘皆為賓客。
石濤有言“借筆墨以寫天地萬物而陶泳乎我也……”,“寫”自然之性,“寫”吾人之心,“寫”是中國畫個性之所長,“寫”是中國抒情藝術精神的起點。華斌長期專注於“寫”,於是逐漸成熟了他特具個性的“筆墨”,具有“金石味”的筆墨。
>>> 行草扇面
>>> 山水扇面
>>> 行书手札
四、
華斌自顏其居為“問字樓”。“問字”這兩個平凡而謙遜的字眼,用意不可謂不深,可以說他在藝術上全心追求的旨趣盡萃於斯了。學藝貴在取法乎高。華斌多年跟從二觀堂胡先生“問字”,胡先生和尤先生一樣,是見識高卓、言之諄諄、善於點撥的好導師。胡先生“唯不可俗”的當頭棒喝、“醫俗必金石”的津逮指點、“書寫意味”的情趣高標,想必在他的藝術取向上起到了耳提面命的強烈效果。他在書法訓練中提煉出具有較高品質的“金石味”用筆,加上多種形式的墨法嘗試後總結出的經驗,直接進入了他的畫面。他的書畫兩者在筆墨的品格上息息相通。理解他的畫,不妨從品賞他的書法開始。
>>> 书法四條屏
>>> 书法四條屏
>>> 大篆条幅
>>> 楷书条幅
四、
華斌早年即雅好古文字學,對漢字造型的演化有著天生的敏感和摸索興趣,對甲骨文、金文的研習使他走上了一條與多數同輩大相徑庭的路子。這當然也是險徑,好多人迷失在其中不知歸路,只好以“野狐禪”唬人。華斌是幸運的,但不是僥倖,你去看一看他泛覽過的文字學著作和歷代金石碑版,成堆成堆地摞在他的書房裡,還有工楷抄錄的古文字資料和研讀心得,你就不會奇怪為什麼偏偏他偏師獨出卻能斬將奪旗而回。
>>> 《问字楼说文解字形意考证》节选
>>> 篆刻(问字、四十称髯)
>>> 篆刻(问字访碑)
五、
今天看來,當然只是我的一己私見,在他所擅長的各體書法中,最令人折服的還是他的古文字書法。古文字書法,如果學不得法,容易描頭畫角,索然寡味;如果沒有研究作基礎,容易錯誤百出,貽人笑柄。但華斌的古文字書法全無此病。他以學養為前提,書寫則遊刃有餘。他的甲骨文,用筆蒼古秀潤、節奏超逸自然、氣勢放縱豪拓,金文更是沉穩圓渾、婉轉多情。這些特色自然地延展到他的畫中和其他書體中。他學書法起點高、取法高,由古文字起步,走的是順流而下的路子,所以高古不俗。他的隸書多有篆意,他的楷書多有隸意。他特別關注字體轉型過渡階段的金石碑版,正像他不是十分取法一般科班美術專業的人十分推崇的“四王”一樣,他也不是十分取法成熟到極點的東漢隸書中類似“館閣體”一路的某些碑刻,還有唐代楷書中過於方正嚴謹的某些豐碑大碣。他將繪畫中獲得的“逸筆草草”的啟發融進書法的創作,以極其輕鬆自如的心態來調遣筆墨,真有點金冬心所欣賞的“遊戲通神,自我作古”的作派。書畫還有印在他那裡融通為一體,相互為用,相輔相成。所以,他的隸書和楷書寫起來,跌宕自喜,抒情性一點也不比行草書差。他的行草書隨性發揮的空間更為廣闊了,但結體的緊結與線條的韌性,則是眾體特長的有機糅合。
>>> 甲骨集联(一)
>>> 甲骨集联(二)
六、
華斌的才情還有一個盡情發揮的領域是在小小方寸之間。研習古文字的人不在小小印章上跑跑馬簡直是才情的浪費,但這項技藝更多的是為他人服務,印章刻好,大部分都是要被人帶走的。華斌一頭鑽進去,就樂此不疲,高產時一天數枚,娛己娛人,廣結善緣,所以你也不要奇怪他的朋友數量之多、社交之廣。他的篆刻根底在戰國古璽,配偶錯落,越小刻得越妙,精心巧思都在僅容遊絲的空間裡騰挪盤旋,還很少有失手的時候。刀法精熟,能較好地表現書寫意味,是一個方面;然而,這更與其熟悉古文字,有扎實的篆法基礎和美術造型功底密不可分。他刻印所走的路子與書法一樣,也是順流而下,立足古璽,融匯漢印的磅礴大氣,擷取陶文、封泥、碑額、磚文的天真爛漫,借鑒明清各家的多姿多態,路子越走越廣,一日有一日之進境,渾穆、流轉、質樸的個人面目正在浮出水面。
>>> 篆刻(处其一)
>>> 篆刻(金石癖、平生三癖)
>>> 篆刻(求冠居二)
>>> 篆刻(寿如金石)
>>> 篆刻(人取我弃、蕉石之间)
>>> 篆刻(蕉石鸣琴、放下便是)
七、
金石成就了今天華斌對人生與藝術認識的深度,華斌的“金石情結”成就了他今天書畫印成就的高度。華斌正值壯年,精力彌滿,讀詩、淘書、訪碑、刻陶、畫瓷、制匾、編書、設計製作各種各樣的文房雅玩,還有策劃或參與接連不斷的各項文化公益活動,其人與其書畫印一樣,充滿了動感。但可貴的是他能動而不躁,各種藝術門類的綜合滋養,廣泛交遊所擴充出來的氣局,讓他早早地穩住了心神,超越了浮躁的俗境,他正信心滿滿地在向藝術的自由王國邁進。他未來還有很長的藝術探索之路要走,藝術風格尚未完全定型,上升的空間仍然非常廣闊,常言所說“天道忌盈”,因此,我也不能把讚賞的話說得太滿,在此只是聊志印象一二,求證於同好。作為他的朋友,唯有心香一瓣,祈願他在藝術之海中優遊得更為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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