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 地阔 水长——朱颂民西部山水系列的大美情怀

　　朱颂民无疑是一位优秀的山水画家。

　　优秀画家的标准也许有很多，但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其作品必须是优秀的！

朱颂民《玉峰》

　　绘画艺术属于意识形态，即意识形之于态。作家要用作品说话，画家当然也要用作品说话。画家优秀不优秀，不是靠市场炒作、权力介入、财富多寡、媒体宣传来决定，而是由他本人所创作的作品的文化格调和艺术品位来决定的，或者说看他的作品有无独特的价值。

　　评价一幅作品是否优秀，大而言之，是看其有无传达出人类社会所共同推崇的“真、善、美”；小而言之，是看其作品有无体现出时代精神、个人风貌和民族特色；再小而言之，是看其作品有无独特的样式、过人的功力和深刻的内涵。

　　朱颂民的西部山水无疑是独特的。这不仅就岭南山水画坛意义上而言，就是放到整个中国山水画坛，他的作品也是独具个性而特色鲜明，让人过目不忘。

　　朱颂民的西部山水系列的主要特色表现在，一是题材独特，二是他找到了属于自己而有别于他人的、表现西部山水的独特艺术语汇，形成了让人一望可知的“朱颂民式”的山水样式。

　　考诸中国绘画史，以表现西部山水为己任的画家实不多见，个中缘由，一是该地人文活动少。由于海拔高，空气稀薄，日照强，森林覆盖率少，并不太适合人类居住，加上此地交通不便，人烟阻隔，所以人类活动少，相应的文化交流也就相对薄弱，文明进程也就相对缓慢。这就使得其一方面本身文化难以生长，另一方面是外面的文化难以进来，形成一个比较原始的、封闭的文化系统。表现在绘画上，其内容主要是表达和当地信仰密切相关的宗教题材为主，绘画形式则以唐卡、壁画等为主，独立表现人文山水的题材则难得一见；二是表现西部山水的实践和理论缺乏，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处于“真空状态”，这是表现西部山水的难度所在。20世纪以来，在“工具理性主义”和“实用理性主义”的影响下，不少画家到西部写生、体验生活，其主要也仅仅是以人物写生为主，在反映当地民俗民风方面作出了有益的探索，也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人物作品，对丰富中国人物画方面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但在表现西部山水方面，由于前人并没有提供可学习的经验和路径，被许多画家视为畏途，偶尔有画家尝试，也是浅尝辄止，没有形成一系列的超拔的作品，其表现形式和精神高度乏善可陈，代表性画家更为鲜见。

　　朱颂民则对西部山水情有独钟，这不仅表现在他在近20年来已有十余次入藏写生、体验生活的经历，而且在近20年来，他对西部山水的笔墨探索和创作，在痴迷情状上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近20年来，他的作品均以表现西部山水为主，从数量上看，他大大小小举办了个人画展三十余次，出版了《天地悠悠——朱颂民西部山水画集》、《天高 地阔 水长——朱颂民西部山水画集》等二十余种；从质量上看，他所创作的西部山水其中有二十余幅入选了全国省市美展并获奖，特别是那幅表现西藏雪域高原的《祥云化雨》，一举获得了第五届全国体育美术作品展金奖、广东省美协五十年经典作品提名奖、广州文艺奖等，在同行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赢得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必要尊重，朱颂民也由此成为中国画坛中不折不扣的“西部山水专业户第一家”！

　　二

　　朱颂民的西部山水，从技法而言，他首先借鉴了岭南画派的绘画经验，借用了西方的科学观察法和自然主义，在构成、用色、光影方面，强调眼前风物的现实感；但在另一方面，他又采用中国绘画传统的“三远”构图法，并尽可能融合宋元以来各家的笔法及传统符号，像其《色涌寺》中的祥云，采用的便是传统习见的双勾法；《祥云化雨》则取法宋元的厚重与皴染法。由于朱颂民一直生活在岭南，深受岭南文化的熏陶和影响，所以其画面处理上，在表现西部山水的雄伟壮丽的同时，更多的是表现其滋润秀丽的一面，而有别于人们印象中西部山水的干燥严寒，所以，朱颂民的西部山水是温润雄奇而又可亲可游的，这就使得朱颂民的西部山水在当今画坛上能卓然独树一帜，甚至被目为广东画坛的异数，这当然与他的勤奋和胆识是分不开的。

　　值得一提的是，朱颂民将中国山水的画境从宋代以来层层迭迭、曲折幽微的文人审美情调向前一拓为唐代式的开放、壮阔、辽远的审美情趣。平实如欧阳修在其《蝶恋花》中喜欢用“庭院深深深几许”来表达一种意象，三个“深”字连用，只有在歌曲中才会出来，唐诗不会这样用。这个叠字的方法，把一个空间感给推出来，给人一种云遮雾掩、曲折幽微、柳暗花明的空间审美意趣。而朱颂民的西部山水更多的是吸收唐诗中的“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以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般的壮阔意象，他的画面更直截了当，从不遮遮掩掩，就像法国的凡尔赛宫一样，一览无余却又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大唐雄风的文学品格和宋代绮丽靡离的婉约词风，两者在审美意蕴上本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个人偏好而已。朱颂民显然更偏好大唐雄风所赋予的浩然正气，所以其画面不论是雄山大岳，还是雪域银川，乃至是草原荒漠，都在他酣畅淋漓的笔下表现出“气吞万里如虎”的浩然之势、万壑奔流之风，体现了画家本人对自然山川的大美情怀！

　　三

　　中国的大画家，包括黄宾虹、傅抱石这样的大名家，画山水不见地方面貌，他们画四川山水，陕西、河北山水，江南山水，北方山水，都用同一种笔法，似乎都同出一地。他们强调的除了笔墨还是笔墨，这是中国文人画中所提倡的所谓“丘壑精神”。如果让他们画西部的山水，画西部的雪山，像喜马拉雅山、青藏高原，没有树木，没有人烟，真不知作何状观，因为没有科学精神的指引，他们一辈子只能不断重复自己心目中的山水，山水不过是他们精神寄托的符号而已。

　　朱颂民的西部山水意义在于，他在没有前人任何经验和实践的前提下，另辟新境，创新技法，以中国水墨的表现形式，把握西部山水的独特气质，抒其壮，写其阔，力求形象真切，不惟貌似，更重神似，开创了一条表现西部人文山水的道路，这不仅在题材方面拓宽了中国山水的表现领域，而且在在表现手法上，也颇值得后人去研究和借益。

　　当然，不是说朱颂民的西部山水已探索到了尽善尽美的境界，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朱颂民也坦言，在表现西部山水的神韵方面，自己还在不断地探索中。说实在，由于朱颂民秉持的观察方法是西方的科学主义和自然主义，所以，他的一些作品难免存在着自然主义的倾向，过于拘泥于大自然，过于真切地描摹大自然，这未必是好事。当然，先求形神兼似，然后再深入、变化，也是一条路。

　　绘画是文化的反映，是一地人文的折射映照，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朱颂民主要生活在岭南，其思想、文化、气质也主要受岭南文化的熏陶影响，虽然其多次深入西部地区特别是西藏地区体验生活和写生创作，但其画面所呈现出的文化脉络还是一望而知的。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横亘在朱颂民面前的艺术难题，并不是题材问题，而是在表现西部山水面貌的同时，如何进一步深入理解西部山水所蕴含的文化精神，并进一步将其提升到另一个高度和境界，这是朱颂民日后所需攻克的难题——这正是朱颂民的幸运之处——因为，很多画家画了一辈子画，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和未来发展的方向。相信，以朱颂民的胆魄和灵气，勤奋与毅力，涵养诗书，对世界古典文化进行解读品研，其画功必日高，其画境必日深，其艺术之道会越来越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