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中国书画的复制技术总是伴随科技进步提高与发展的。最古老的复制方式是“临”,即对照原作画面,仅用手工描绘的方法进行复制。这种方式既慢又很难准确复制,于是古人又发明了“摹”的复制方式,将透明性较强的薄纸覆盖在古帖或字画作品上再进行复制。或者利用从后背射来的光线,将原作画面透射在纸上再进行复制。后来又出现了木刻雕版复制书画的技术,特别是木版水印和珂罗版技术出现后,使中国书画复制技术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现代胶版彩色印刷、丝网印刷等技术与设备广泛应用于中国书画复制后,虽然其产量巨大,其销售遍布世界各角落,但是由于此类印刷品的材质及质感明显有别于原作,所以并没有产生以其乱真的副作用。
目前常见的中国书画复制品,有仅凭临摹基本功手工绘制的,又有凭借木板水印技术、珂罗版技术、石板或丝网印刷技术生产的,还有以木版水印(或石版印、珂罗版印、丝网印)后再手绘加工的。就赝品图章与签名的复制方式而言,利用电脑复制技术已成公开的秘密。就赝品画面的复制技术与做旧手段而言,赝品制造者已引用了多种现代科技成果,光学仪器、化学试剂、印制手段与喷绘技术已在作伪的天地中大显身手。
特别需要关注的是,伴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喷墨打印技术与设备传入中国大陆后,为中国画复制开辟了新途径。上世纪末,曾有人用此技术复制了一批中国画作品,其画面效果起初尚可,但由于当时用的是染料墨,画面质感与原作之间有明显差异,而且颜色耐久性差,一年后明显褪色。自本世纪初开始,美国、日本的喷墨打印技术与设备、材料有了重大变革,喷墨打印机使用的“染料墨”革新为“颜料墨”。这对喷墨打印中国书画复制品而言,是一次使复制级别空前提高的关键性变革,它使中国书画复制品与原作在色墨质感方面更加相近了,而且“颜料墨”可以长期不变色。2004年,北京故宫博物院引进了日本爱普生公司微喷数字写真机,开发了图像数字写真系统,启动了本院藏品陈列替代品的研制工作。2005年10月,中国古典名画《清明上河图》真迹在北京故宫博物院80周年院庆藏品展中展出数日,然后就换上了喷墨打印技术复制的替代品,当时并针对该复制品向观众做了实情说明。这幅《清明上河图》复制品从图像数据的采集、微喷技法等多方面都已走入了喷墨打印中国书画的较成熟阶段。2006年5月12日,“清宫散佚书画名品与仿真品对照展”在辽宁省博物馆开幕。该展由两部分展品组成,一部分是辽宁省博物馆提供的80幅馆藏书画真品;另一部分是北京东方博古文化艺术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时为深圳东方之韵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一鼎轩·彩虹仿真艺术品制作有限公司用喷墨打印技术“克隆”的80幅同尺寸仿真品。难得一见的书画真品与高精度的书画仿真品对照展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次展览原定为期60天,但是开展仅15天后,即被国家文物局叫停。当时有关部门还对喷墨打印仿真品提出了多项限制:不得同尺寸复制,需要在画面中加盖藏品单位与复制单位的监制章等。较早利用喷墨打印技术开发书画复制品的雅昌彩色印刷有限公司,一直在不断扩大喷墨打印产品生产规模,不断提高该产品质量,逐渐形成了比较完善的书画复制生产流程。2010年6月,我携六幅中国画原作请雅昌公司制作了复制品,并参观了复制过程中的部分环节。从这六件喷墨打印复制品下机后的情况可见:喷墨打印书画复制品在没有剪裁画面边缘并装裱之前,很容易识别。先从正面观察画面边缘,喷墨打印的画面边线像刀切似的齐整,与原作手工边线明显不同。再从反面观察喷墨打印复制品,墨色无法渗透到雅昌特制并专用的三层宣纸后背,即使是从后面撕去一层宣纸,其透墨色状态与原作透墨色状态也有明显差别。但是,此种复制品若剪裁掉边缘并托裱后,特别是装入画框后,就不易识别了。我曾将数幅喷墨打印书画复制品或托裱、或装框后,与原作并挂陈列在办公室。凡是来我办公室的客人,特别是那些鉴定专家,我就让他们鉴定哪幅是原作,哪幅是复制品,其结果是鉴定专家的水平与一般人的水平差不多,都主要是靠猜。有位经验丰富的书画鉴定家,猜错后真诚地对我说,这种能把书画艺术品“克隆”到乱真程度的高科技复制技术的出现,是对依据时代风格、个人风格以及绘画功力分辨真伪鉴定方式的一个严峻挑战。以“颜料墨”喷墨打印复制中国书画的历史,虽然在中国大陆尚不足十年,但是此技术的传播速度极快,目前已遍及全国各省市。许多业内人士普遍认为,以“颜料墨”喷墨打印的技术将成为中国书画复制的主流技术,或者说此技术将在乱真程度和产量方面都大大超过手工复制,以及其它技术手段的复制。而且这项新技术还在不断进步,曾有一位参与研发此项技术的专家告诉我,他们追求的目标是让原作与复制品之间的差异为零。他们曾评估其目前的喷墨打印画面还原质量,认为已可以达到人类视觉分辨程度的百分之九十九无差异,剩余的百分之一视觉差异在与原作近距离比对中才可以显现。中国书画复制技术水平的提高,不仅体现在质量上,而且体现在产量上。我与几位业内人士共同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大家有一个共识:古代上千年手工临、摹、仿的书画作品(含赝品)总量,不及而今一年以多种技术手段制作的高仿复制品(也含赝品)产量。也许还会不及未来一个月的产量,甚至更短时间。所以,当下要警惕利用新科技手段制造的高仿真赝品混入拍卖会、画廊,未来更要警惕会有更高科技手段生产的赝品在社会上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