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达书法
转瞬之间,朱学达老师驾鹤西去已经六年多了。作为他的学生,我有幸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日子。
一九八二年冬,经工艺美术家朱学德引荐,我结识了朱学达老师并随之拜其为师,研习书法。我算是老师为数不多的入室弟子之一。二十几年的接触,我们逐步由师生关系发展为亦师亦友。他对我是有求必应,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他处我是常客。
老师一生临池不辍,书画皆通,山水、花鸟、人物俱佳,晚年对书法艺术钟爱至极,尤其推崇颜体。他的颜体正楷书法在山东可谓首屈一指,在全国也颇具知名度。自二00四年春,我发现老师经常嗝气,有时还按抚腹部,也似有消瘦。我多次催他去医院查查,他口中答应,终也未查。五月上旬的一个夜晚,我去老师家,见他一边整理提包一边唏嘘。问其故,师母在一旁说,他叔去世了。我劝老师不必如此伤心。老师说,老家只此一位长辈,也去世了。知老师回平度老家奔丧,问何时回济。老师说,多则五日,少则三天。三天后去看,师母告知,老师病在老家了。因吐血住平度医院急诊,需去车接回。接回后直送齐鲁医院,经查为胃癌晚期,随即手术。术后转入一系列后续治疗。自老师术后,我每天早、晚去病房看他,陪他聊天;我夫人则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去给他按摩。我们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有一天,我给老师说因事要到外地去一天,不能来看他了。没承想老师竟有些伤感,使得我那天急去急回,回济后即去医院向老师报到,能得到老师如此依赖,也算是一种幸福。
二00四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正好延在了一天,人们格外重视这个节日。老师提出回家过个节,医生同意了。老师回到了离别四个多月的家中,过了二十几天的自由生活。期间还去卧虎山水库北麓画家村他的写字楼小住了几天。我和夫人去画家村看他,在他那心爱的小楼前,在他亲手栽种的竹子、芭蕉下摄影留念。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他老人家最后一次在此照相了。节后不几日,老师不得已重又住院治疗。然而,再精妙的治疗也难以阻止病魔对他的侵害。老师很少进食,极度消瘦,门牙脱落,头发稀疏,眼窝深陷,下体积液。他的挚友、画家崔辉去看他,见此景不由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惊扰了整个病区。医护人员忙去劝阻。崔辉竟对人家大吼:“哭怎么了?我难受,就要哭嘛!”他个大嗓门粗,吓得护士连连后退。足见他和老师的情深以及他的率直。
进入冬季,老师自知时日不多,但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恐,坦然地过着很艰难的每一天。有一天他突然央求我:“你每天能再多来一趟吗?”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忍泪应允。在老师去世前的两个月内,我每天早晨、下午下班后、晚上八点后三次去他病房。大多是“新闻播报”,报喜不报忧,逗他开心。言谈中,老师说出了一件未了心愿:想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去北京和启功先生见一面。启功先生在书法上和事业上给过他一些帮助。老师让我联系落实。医院答应可派救护车和医护人员随行。我遂给启功先生去信联系。北师大中文系很快代启功先生回信坚辞。信中称启功先生重病在身,已无力接待。老师边看复信边喃喃自语:“见不到了,见不到了……”
二00五年的元旦,老师是在昏迷中度过的。他身上通着几条管子,接着几个电极,不均匀的喘息着……一月八日深夜,大风,极冷。二十三点多钟,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艺术界的一颗明星就此陨落,我和他儿子、女婿为他净身、净面、更衣、整容。把他老人家送到医院那个最安静的地方。这个时间离老师七十二周岁还差两个月。
黄保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