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营养口香糖

　　文化对书法到底有什么影响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界定书法是一门什么样的艺术。而对书法进行美学界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近30年的书法美学建设，基本上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果。

　　一、几个流派对书法的理解不同

　　自中国国家画院沈鹏书法精英班组建以来，到去年年底在泰山举办首次主题诗创作展览，40名学员最后定型。其中有探索汉字造型的，基本上处于利用汉字元素进行抽象艺术表现，已介于书法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完全脱离了汉字，就不属于书法艺术的范畴了。对此类艺术家来说，他们已将书法转换成了当代艺术，因此传统的中国文化只是滋养其创作的有效资源之一，而特别是诗词文赋的感染不能马上在作品中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所以他们更在意以西方话语中心的方式来观照或激发创作的灵感，来审视或接轨于全球化的艺术运动。这里面以邵岩先生为代表。第二种是偏重于汉字结构美的表现。此类书法家以流行书风的主力为多，在他们的观念中，笔法是从属于结构而居其次的，只要造型奇特，有视觉张力，并且一定要与传统温柔敦厚的典雅美拉开距离，那么其书法不仅成立而且因为具有陌生感和新鲜感，因此他们这类的书法才是真正的书法，甚至冠以“艺术书法”的名义以便与传统样式的书法分开阵营。然而他们的种种艺术实践，往往在理论上缺乏足够的支撑，因此发展到一定程度便面临“贫血”的症候和集体失语。比如从造型资源上来说，多吸取北碑、墓志的不规范和朴拙生动，新出土的魏晋残纸的破损与古旧，钟鼎彝器的神秘与苍茫等等，其中的佼佼者也许能化腐朽为神奇，但因为这是一条太不具备规律可言的奇险之路，如果缺乏一个清晰的书法史观和敏感的造型能力、空间的想象能力和正统书法的长期锤炼，往往从流者便处于邯郸学步的尴尬，正统不成，新奇不得，对汉字资料缺乏必要的淬火与提炼，唯形式而形式，最后流于形式而内容贫乏空洞。他们基本上从审美观念上颠覆了传统的标准，狂怪怒张，质胜于文。其形成原因较为复杂，此处不展开。目之为当代书法发展的一条必经之路较为客观，但对当代书法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与整体风格塑造还有待时日再作结论。他们关注的文化仅仅只与书画甚至仅仅只与造型艺术有关，缺乏最起码的人文关怀，这是唯形式至上带来的恶果，将书法目之为一门视觉艺术，实质上是大大降低了书法的文学品格、哲学品格，它消减了书法的东方文化特色，模糊了书法与其他造型艺术的区别，缺乏生命情怀与感动的书法，是不太可能被历史所记录的。第三种书家以传统的沿续与发展为主，人数也最多。当然这里面也有部分与第二种交叉的，也有“伪传统”的，也有高下优劣之别。如果说“新古典”是对传统资源的一种有效利用与再创造，那么这条道路是一条漫长的求索之旅。不仅首先需要扎实的技术训练，而且还要由技入道。这就需要人生的历练、文化的充实，其他艺术的熏陶，对社会、对人生的关切与体认。因此学养就会在未来生成一种新的资源，这是一条被无数古贤所证的“快捷之路”，虽然它需要你要有足够的信心与涵养，还需要你有一个好的身体。在漫长的修练过程中，其实也坚定地书写着你的生命轨迹。

　　二、文化的无用之用

　　谈起文化对书法的作用，其实我们已处在一个很功利的范围内讨论问题了。书法对书法家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已决定了书法家的造化。如果把书法当作安身立命的谋生手段，书法便彻底从艺术归属于实用，不管它是高雅的还是平民化的，尽管我们标榜书法的纯艺术性，但仍然摆脱不了市场和利禄的诱惑。因此轻视文化者，无非是文化与金钱不能马上通上高速公路，而重视文化者，也有大部分希冀文化与利益搭上桥梁。当然我们没有必要排斥金钱带来的美好生活，适量且体现书法的不菲价值，也是为书法赢得社会广泛尊重的一个有力手段。问题的关键是过犹不及，我们太看重书法或者文化之“用”了。投入便要产出，而且还要高产量。这本身便违背了自然生长规律，如果把人生分为春夏秋冬四季，提前收割的会是优质的果实吗?书法或许更多地是体现一种理想的生命状态，而非表现当下的社会状态，所以从性质来讲，书法永远是一门古典艺术，它能引领我们进入一种超自然的情景之中，它源于自然、源于生活，但又或高或低于生活，它有一种类似于宗教般的场域，它提升的是你的灵魂，而不一定提高你实实在在的生活水准。如果书法家能将书法敬若神明，能将其视为人生修炼的金针，那么广阔而斑斓的生活总会给你无数感动的。书法与你的生活须臾不可分离，那么你的书法怎么可能不反映生活，怎么可能不多少有些时代特色呢?如果我们重视书法的无用之用，或许它能更好地帮助书法的有用之用。

　　文化于书法，书法于我们，就像一枚口香糖，虽然滋味是甜的，能清洁干净你的口腔卫生，但却不能吞下去，它不是果腹的粮食。但这个比喻是不确切的，它还应该有营养，如果我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我要发明一种含有多种人体所需的营养口香糖，在咀嚼中，在品味中，你得到了文化，升华了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