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的一张娃娃脸让人乍一看很难想象他居然有那么出众的分析哲学头脑。在近几年的青年艺术家之中,像刘彦这种学历(理科学士)、职业(物理系教师)的背景恐怕是绝无仅有。他早在1982年,就曾在国内维特根斯坦学和科学哲学专家舒炜光教授指导下完成了关于经验论哲学的毕业论文。后来,在对经验主义认识论进行深入思考后他写出了一万字的哲学论文《分析的边界》(未发表)。理论物理方面的良好训练,科学哲学与东方哲学方面的深入钻研,思维及语言分析上谨严的逻辑性,使得他能在较高层次上向经验主义——尤其是作为其最高阶段的逻辑实证主义——提出带根本性的有力诘难,他通过对“过去”这个概念的意义分析,力图指出建立在经验材料之上的分析的局限性,试图界定分析的边界。他在该文的最后一段写道:
“现代量子力学的发现已经从全新的高度表明,我们的认识论与世界的本体存在性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认识已经不能作为一种与实在无关的,对于实在的纯描述了。实在也不能简单地视为与认识活动无关的纯粹事实。并且,人们还发现在量子观念同东方哲学之间存在着绝非偶然的强烈相似性。导致这些事实的机制是什么?我认为正是我们的意识活动同宇宙存在在那种超出了个体“生存”的特殊形态上的更普遍、更本质的同源性,经验从它的起源上讲当然不能蕴涵这种同源性。以经验材料为支点的分析方法因此也决不会有效地解释意识所能了解的全部意义。……我们应该有更加综合的认识方法,应该有勇气综合东西方的全部遗产,在这样做时,有必要修改今天人们对于意义、经验、意识和宇宙的已有成见,这样,或许有更大的可能性把今天的人类从物质主义导向一种更伟大的文明。”
也许正是为了寻求一种有别于经验分析的把握涵盖一切的本体存在的方式(而不仅仅是一种兴趣、爱好),使得刘彦在艺术中去进行探索:“在艺术中贯彻理性精神,就是要让人类的共同经验(当然这里包括人的心理经验——引者注)在视觉现象上得以直接显现”。如果把他的作品作共时性观照的话,可以大体分为三种类型(实际上他也是三种类型同时都在画):其一是对悖论——个体生命存在之有限与意识、精神实体存在之无限——的思考,作品常带象征意味,呈超现实倾向的非现实空间场景,主要有《悖论的负荷者》、《祭坛》、《悖论的边界》(1号、2号)等;其二多为各种抽象的构成,有的找寻一种包括形与色的结构的蕴涵关系,如《抽象构图:方块的赋格》,有的在音乐的节奏、旋律起伏上把握一种视觉的联想(如《抽象构图:弦乐四重奏•星座》),有的是极理智地构造出的错综色块结构,运用了一些“光效应艺术”手法;第三类以风景为主,贴近梵•高,但已不是表面的相似——他努力把握那近乎疯狂的激情背后的本质,“梵•高的热情之所以有艺术价值,是因为他对生命的炽烈的爱已经转化成对生命的超乎寻常的准确认识和本质把握了”。在刘彦的精神世界与艺术世界里,哲学青年的分析性头脑和艺术青年的多血质气质融为一体,理性的灵魂统摄着感性的、直觉的层面,论潜力,他当是极有希望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