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他从棒棒变成画家

　　19年前，他从重庆农村走来，本想在四川美术学院当个食堂勤杂工挣钱供孩子上学，后来却成了人体模特，然后又加入了山城“棒棒军”。后来，他还爱上了画画，如今已是参加过正规艺术展、远近闻名的“棒棒画家”，而且马上还要带上作品参加北京的画展……他就是田庆华，一个51岁，一边画画，一边当模特，一边依然扛着棒棒在街边等活的“棒棒画家”。 　　现状： 　　马上要去北京参加画展 　　“咋不累？不信你去保持姿势那么久试试看！”10月16日下午4时许，刚刚当了一天（7节课，每节课45分钟）人体模特的田庆华一见记者就说，从早上8时30分就上模特，一天下来累坏了。拿着他除了当模特之外给他带来另一部分重要收入的工具———棒棒，他一边快步走一边说，今天不去站街当“棒棒”了，要去修改几幅画。 　　老田敲开青年画家、四川美术学院研究生沈桦的工作室，一边给记者引见沈桦，一边说：“小沈都画了7、8年棒棒了，画我的作品也不少，对我这个想画画的棒棒也多好的，所以我要画大点的画就只有借他的工作室了，当然还要沾光用他的颜料，嘿嘿。” 　　在沈桦的工作室内，摆放着众多沈桦长期以来画的关于山城“棒棒军”的油画作品———这些作品如今一幅在市场上就要20万到30万，而在这些作品中，一些同样描绘“棒棒军”群体，但因笔调稚拙而别有一番味道的4件小幅丙烯作品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画的都是胳膊粗壮、正在等待搬运业务的“棒棒”们———这些就是老田的作品。老田熟门熟路地拿起沈桦的颜料在调色板上调了调，然后就专心地在画上这里补上一笔，那里修一下……“我马上就要去北京参加画展了！”老田颇为自豪地说：“去的都是画家，就我一个是干体力的棒棒！” 　　老田说的北京的画展，其实是由四川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批评家王林策划、将于下个月初在北京宋庄艺术区举办的“底层人文———当代艺术的21个案例”的美术展。“这还不是他参加的第一个展览。”沈桦说，就在7月10日，老田还参加了由陈德洪策划的草根艺术展，展出了老田的素描等作品。 　　“我觉得老田的作品有一种学院里无法学来的珍贵品质。”策划“底层人文——— 当代艺术的21个案例”展览的王林在电话中说，他觉得老田是一个在美术学院环境里受到艺术熏陶而自觉走上追求艺术道路的特殊例子，并且他虽然在学院里当模特，但并不完全按学院的绘画来创作，而是用自己的手法来创作自己特别熟悉的群体形象，有一种特别的稚拙的美感，“他画的棒棒手臂都特别粗，特别有味道。” 王林说，老田对色彩的运用也很不错：画面很完整，一点也不乱。“我们是请他来做参展艺术家，待遇完全与其他艺术家一样，惟一特殊考虑是，他平时要靠做棒棒挣钱维持生活，所以格外给他一点误工补贴。” 　　以前： 　　当人体模特瞒了家人三年 　　“哪里想过会被当成画家邀请去参加展览哟。”10月17日上午9时许，刚刚从做完一节课人体模特的老田一边甩动胳膊腿，活动着由于长时间保持模特固定姿势而酸痛的身体，一边说，他以前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如果不是因为经济窘困，他可能一辈子都会在老家重庆市万盛区青年镇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1988年初，30刚出头的田庆华不得不离开了老家：家里有两个孩子养活，更别说将来供养两个娃娃上学了。在家憋闷了很久的老田终于从亲戚那里得到了好消息：四川美术学院食堂要招勤杂工！听说能挣钱，老田二话没说就只身到了四川美术学院，但是刚刚干了3个月，他听说四川美术学院缺个门卫，工资比勤杂工高 10元，一个月能挣90元，他马上又“跳槽”当上了门卫。 　　老田说，刚干了两个月门卫，他偶然了解到：在美术学院当人体模特一个月能挣 150到160元！“那时候我们农村人思想都比较保守，把自己的身体拿给人家看是要被人看不起的。”老田说，可他太需要挣钱了，于是辞了门卫的工作去当上了人体模特。“但我前3年都没给家里说。”老田说，后来还是老婆发现他给家里带的钱明显比以前多了，他才不得不说了实话。结果，老婆跟他大吵了一架，很久都没理他，后来到这里看了他很受尊重，也逐渐了解了这真的是艺术的需要之后，才慢慢理解了他。而为了挣到更多的钱，老田在做人体模特的空余，又干起了“棒棒”。 　　“我画画是在7、8年前开始的。”老田说，当上了人体模特之后，他天天看到学生们画他，老师们讲该怎么画，他一边当模特一边也就把这些师生对话记下了，并注意着老师学生是怎么画的，后来就觉得学画画并不难。于是他利用学生们丢弃的画纸和素描笔开始偷偷画了起来，他说，“主要是觉得这是个好的爱好。”开始，他画一张撕一张，但画了三年之后，他觉得有些“画得像”了，就舍不得撕了，偷偷地保存了下来。记者在他只用了90元租来的不到 10平方米的小棚屋内看到，屋里除了一张床和满屋的杂物外，最鲜艳的就是他这些年来存下的画稿，足足有一尺多高，而且墙壁上也到处贴满了他近年的作品，有素描，也有水彩和丙烯作品，内容上则大致分成人物、风景、静物等…… 　　“最早是学生们晓得我在画画。”老田说，后来他画画的消息就在美院传开了，去年有一个深圳来的画廊老板李先生听到他一个棒棒也画画的消息后，就专门与他见面看了他的作品，结果表示很喜欢，当场用120元买下了他拿出来的 10幅作品。“我当时高兴惨了！”老田说，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画能被人当成作品买下，所以这以后画画的劲头更大了：每天晚上回家之后，他都会花两、三个小时来作画。 　　未来： 　　等儿子毕业就专心画画 　　从今年7月10日老田的作品跟美院师生一起展出之后， “棒棒画家”老田的故事在重庆传开了，重庆的报纸、电视台争相前来采访报道，到后来外地的电视台、报纸也不断赶来，就在记者前往重庆采访期间，都还连续有两家电视台在采访老田……“让我忙得不可开交。”老田说，他平时又要当模特，又要当“棒棒”，所以所有采访都只能安排在他空余的时间进行，就是这样，还是让他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 　　记者在采访中注意到，每当有电视台的镜头对准老田旁边的“棒棒”工友们时，很多人都会露出讨厌的眼神然后迅速离开。后来一位“棒棒”老李告诉记者，他们觉得老田对媒体吹嘘自己吹嘘得太厉害了，“有份报纸发了很多图片，说老田干棒棒只是为了体验生活，还说老田一个月要挣5000多元，你信？！吹啥子嘛！”而记者在问及老田的收入时，老田却老老实实地说每月靠做模特能有800多元收入，靠做“棒棒”能挣700到 800元，一个月就1500元到1600元。当记者提到其他棒棒提到的那些报道时，老田说：“别说了，我正为这报道恼火呢！我能挣那么多钱还做棒棒？我不做棒棒连生活都生活不了！” 　　“画家这个称号是人家给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当模特和棒棒噻!”说到今后的生活计划，老田一边喝着老白干，一边说，还是继续当模特和棒棒，因为虽然大女儿已经从职业高中毕业多年，如今已经是一家酒店的部门经理，但小儿子还在读大三，所以还需要他挣钱供小儿子上学———把两个孩子都供养成人，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最大的骄傲。“只要我身体不垮，一个月挣1500到1600元不成问题。”说着，老田挽起袖子鼓起胳膊上的肌肉对记者说，“我是看起瘦、有肌肉，挑个两百斤不成问题。”对于把小儿子供到大学毕业，他显得很有信心。 　　“等儿子大学毕业工作了，我就想不当模特了，就边当棒棒边专心画画。”老田说，他对艺术的爱好其实并不是突然而来的，以前他就自学了吹奏竹笛，而自从自学画画以后，他觉得画画表现自己身边的工友、市民很有意思，所以他想不供养儿子读书以后，就拿更多时间来画画。 　　“成不成艺术家那是别人说的事情，不是我自己的事情。”老田说，他只是想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吓，给自己的艺术爱好多一点时间，要是真的画好了，真的成了艺术家也只是意外收获。“反正没得规定不准棒棒搞艺术。”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