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可识画中味

　　龚开（1222年至约1304年），字圣予，号翠岩，江苏淮阴人。曾出仕南宋，卖画自给，以遗老身份往来杭州、苏州等地。擅画人物，用笔雄健厚重，喜作黑鬼，尤以画钟值著名，形象奇特，寓有“扫荡凶邪”之意。亦善画马，“画人马师曹霸，描法甚粗”，瘦骨嶙峋，与唐人之剽悍雄硕异趣，亦与赵子昂迥异。 《骏骨图》卷，纸本，水墨，纵29.9厘米，横56.9厘米，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马伸颈低首，似伏枥之状，鬃毛飘动，有秋风萧瑟、不胜寒粟之感。有趣的是，马的肋骨脊梁一根根清晰地画出，这当然是一种十分异样的口味。自韩干、曹霸以来，甚少着眼于此——比如杜甫有诗云：“干唯画肉不画骨”，似乎表明他对骨骼也很在意。而我们看韩干的《照夜白图》、《牧马图》，却还是丰腴饱满，并无丝毫瘦骨嶙峋之状。龚开作这瘦马，恐怕是他奇迂的性格与特殊的审美趋向使然吧! 《骏骨图》后亦有一诗题并跋，跋云：“经言马肋贵细而多，凡马仅十许肋，过此即骏足，惟千里马多至十有马肋，假令肉中画骨，渠能使十五肋现于外?现于外非瘦不可，因成此相，以表千里之异。劣非所讳也”。 龚开的生机诙谐幽默，简直溢于言表。“海宇为一，老无所用，浮湛俗间，其胸中之磊落轩昂峥嵘突兀者，时时发见于笔墨之所见”。这段议论马之肋骨及凡千里马之别的跋语，不是皮里阳秋借此喻彼此戏谐人生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不正是曾任宋吏不仕元的龚开的自喻吗?我们还可从宋人笔记中认识龚开：“说者谓圣予（龚开字）颇贫，立则沮污，坐无几席，一子名俊，每令俯伏榻上，就背按纸，作唐马图，风鬃雾鬣豪骨干兰筋，备尽诸态之妙”。真能想像到龚开一副穷困潦倒，却又不甘示弱的形象来。风餐露宿，千辛万苦，却从不屈服，这正是这幅《骏骨图》的诣趣所在。 卷上自书“骏骨图”，款“龚开画”，又有杨维桢、倪云林、项元汴、高士奇等人跋，历代鉴藏累累，“石渠宝鉴”、“仪周珍藏”、“项子京家珍藏”、“古希天子”、“乾隆御赏”等等，后世那些终日晏食饱游的皇帝老爷和世宦大家之流，又怎能了解龚开这位奇人的真正心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