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大师生活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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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6-09-01 09:41:00 来源: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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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海粟十上黄山   刘海粟先生执著于文化艺术事业,无私无畏,艰难曲折,也很风光潇洒,具有传奇色彩。刘海粟10次登临黄山,从23岁一直到93岁,历经70年,创造了高龄画家上黄山的奇迹,一时传为美谈。   1988年8月6日,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江泽民亲自为“刘海粟十上黄山画展”作序。序中说:“杜甫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们说而今七十不稀奇。刘海粟教授年方九三,十上黄山。啸烟霞,抚琴泉。与奇峰对话,临古松长吟。拥抱黄山,人山合一。跳出云海,吞吐黄岳。古所未闻,今亦仅见。更能抒健笔,化情为墨色。打破古今中西界限,尽兴挥洒,蕴藉无穷。为昔日师长立传,今朝良友写真。山笔交辉,公之于众,与国内外朋友,同享神游之乐。”画展轰动了上海。   1988年7月12日,93岁的刘海粟第十次登临黄山,天黑到达并憩息于云谷山庄。第二天上午到达桃花溪畔作画。第三天上午就登上北海,入住散花精舍,稍事休息,吃罢午饭,海老到阳台观景。黄山不仅雄伟奇绝,更在于烟云中的无穷变幻。然而此时晴日当空,眼前的山峰一清二楚,裂壁千仞,只有峰谷间流动着一块块云影。“好!阴阳之变。”海老满怀激情当即挥毫:忽而用浓墨篆笔铁线,时疾时缓,如同书写狂草一般画出峰峦苍松;忽而用盛满洗笔水的碗泼浇起来;忽而再用浓墨淡墨在水汪汪的画上涂抹。哪像作画,分明是顽童在恶作剧!一小时不到,就完成了这张四尺横幅。老人忘情地说:“我画了很多次梦笔生花,次次都不一样,这是自己同自己较量啊!”海老这次十上黄山共两个月,不算无数书法作品,共创作了50余幅画,这幅《散花精舍写梦笔生花》是精品之一。   刘海粟的画,雄浑苍茫,或水墨淋漓,或色彩强烈。厚重、厚朴、厚实、厚醇,其气魄伟岸给观众强烈震动。海老的画用篆笔铁线,泼墨、积墨、破墨、泼彩而成。该留处不着点墨,该画处层层叠叠反复施加,一切皆归自然。“大胆落笔,细心收拾”是他常讲的一句话,“要敢画”是又一句常讲的话,所以“不好太清爽,邋遢一点”,其实是不落传统窠臼的一法。海老常言要善学古人。他说:“我精于收藏,年轻时常常通宵达旦地临摹古画,要走得进去,但也要走得出来。”   海老十上黄山,有一批老画家专程上山看望他。合作画画时,有人画风比较严谨,力度稍纤弱,画得很慢很仔细。海老站在边上看,久之便有些体力不支微露倦意,助手将他扶在边上休息,他对学生说:“不好太会画啊。宁可不足,不要过头。”好的艺术作品不是没有不足,而是允许不足,在于足与不足能否和谐:和谐时不足而足,不和谐时足而不足。粉饰不足,最后结果大约也只存气绝的空壳了。   十上黄山的又一个下午,整座黄山被浓雾锁住,也把海老锁在了散花精舍里。阳台上,一块木板搁在几把椅子背上搭成临时画台,铺好了纸。海老坐在画台前等待云消雾散。开始时,还偶有松影峰尖缥缈一现,后来白茫茫一片了。时间久了,老人闭着眼睛,手里还握着画笔,一动不动。怕他着凉,助手劝他进屋去,笑着对他说:“外面什么都没有了,连朝南海的十八罗汉都躲起来了。不过我倒看见了黄山的一处新景点。”刘海粟睁开眼,稍一愣神,继而大笑:“好!老海入定。”海老常称自己为“老海”。朗朗笑声,和着阵阵松涛的呼啸声在千峰万壑中久久回荡。这是刘海粟最后一次面对黄山。   程十发60年盖“三间房”   程十发先生生活阅历丰富,思维机敏,爱说笑话,是个幽默的人,生活中幽默,艺术上也幽默。   他把艺术创造喻之为盖房和拆房。他对弟子毛国伦说:“40年来给自己盖了一间房子,十分艰苦。我像造茧一样,不是在房子外面砌墙,而是在房子里面添砖。总算屋顶有了,四周的墙壁也已经砌到最后一块砖,当我松一口气庆贺自己的工程完工时,我困在房子里出不来了。只有拆去房子的一部分,我才能生活下去,又想从头学起,准备造新房子。”确实,十发先生60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不停地搬砖运瓦,几经艰辛,为自己盖了三间房。一是修竹远山楼,二是三釜书屋,三是九松山庄,这三间房子就是十发先生的三间画斋的斋名。第一间盖在故乡松江,有着浓郁的乡音、乡情、乡思。第二间盖在上海城里,吞云吐雾,海纳百川,有着有容乃大的气概。第三间盖到太平洋彼岸的旧金山去了,不想再做隔岸观火者,而是要做火中凤凰,晚年修炼,再塑一个金身。   十发先生艺术的幽默藏着真知。中国画界常有激越之猛士,视优秀传统为粪土,猛烈地加以抨击。十发先生对韩天衡说:“汽车朝前开,还要装上反光镜呐。”气息平和,言浅理深。对艺术的新与旧,十发先生以饮茶的杯子相喻,说:“如果不把杯子里的旧茶倒掉,又怎能再泡新茶呢?”艺术体验与生活体验相通,把生活中的悟性运用到艺术中去,即是悟艺之大道。   十发先生生活中的幽默更是多多。有一次,陈佩秋先生去看望程十发先生,说:“你现在手抖得好些了,我看你的线条抖出许多新意,是过去没有的。”十发先生说:“我那是精神抖擞。”手指颤抖本是画家的不便,他却以“精神抖擞”来应对,可谓天性使然,随机而出。还有,电梯出了故障,上上下下不停,他说是“七上八下”;啤酒与汽水掺饮本是饭局中常见的,他说“喝了会发脾(啤)气(汽)”;喝酸奶,他说“不能喝太多,喝多了有酸腐气”;十发先生患气喘病,常喘息不止,他与人戏曰:“我气量小”;十发先生曾住高邮路,不知者问:“居何地?”他回答说:“咸蛋路”;某理发店请十发先生题匾,十发先生题了四个字:“要侬好看”,来者看了说,万万使不得,顾客都被吓跑了;一位画家见十发先生作画,色彩动人,欲乞求一色,不几天,十发先生赠其颜料一盒,并戏曰:“给侬点颜色看看”;一位在银行供职的朋友向十发先生索画,十发问:你懂画?答:我不懂画。十发问:你不懂画要它干什么?答:白天和钱打交道,晚上消遣消遣。十发说:我和你一样,白天画画,晚上也消遣消遣,也有个爱好,欢喜看货币,美元、英镑、法郎、马克,我都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哉。十发先生爱朋友,重友情。曹可凡有一次煤气中毒,经抢救才化险为夷。十发先生慰问之,说:“你不会死,因你名曹可凡,如果你叫曹不凡,就活不过来了。”后来曹可凡画了一幅抽象画,请十发先生指点,十发先生倒过去看又倒过来看,不说一句话,忽然提起笔来题了一首打油诗:“可凡真不凡,画起抽象派。只要肯努力,大师有何难?”爱才之心跃然纸上。文弱的十发先生爱看足球,徐根宝是十发先生的好朋友,一次他向客人介绍徐根宝说,“我们是手足之情。”客人不解,十发先生说:“我用手作画,他用足踢球,乃手足之缘由。”   陈逸飞“我怕别人厌”   陈逸飞是上海油画家,他30岁以前的早期作品《攻占总统府》(与魏景山合作)、《保卫黄河》、《踱步》等,是典型的现实主义绘画,显示了画家很高的造型能力和丰富才情,也奠定了他在中国当代艺术史的地位。然而真正使他出名的是1985年,美国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哈默访问中国时,将陈逸飞的一幅油画《家乡的回忆――双桥》当作礼品送给邓小平。这幅画让全中国人知道了陈逸飞,也让全世界知道了中国有个江南水乡周庄。今天只要去周庄,就会看到陈逸飞画双桥的那个位置上,永远有人在写生,但是陈逸飞只有一个。   陈逸飞是完美主义者,办事认真,画画认真。他在上海油画雕塑院搞创作时,素描稿都画得非常扎实,用作背景的道具一定要亲自看过画下。有一次画工人搬运水泥管的劳动场面,别人劝他到工地看看,但他执意要把粗水泥管搬到画室现场,找准角度画成素描稿。为了画好一面红旗,他借来了一台鼓风机,将红旗吹起来,反反复复地看红旗飘扬的效果。为了画渔民,他去海边体验生活。由于细节观察得很具体,所以画的人物有血有肉,画面生动优美。他创作的《黄河颂》,画了一个八路军战士在长城上站岗,脚下是流动的黄河,非常抒情,很有诗意。   陈逸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从小进的是极具老上海特色的教会学校,又长时间住在外滩附近最能显现这座城市特色的地段。是上海,使他在很不正常的时代氛围中打下良好的艺术基础成为可能。上海,讲宽容,讲怀旧,讲唯美,讲平静,讲那种既高贵又平民的精神风味,讲那种来自历史又不执著历史的放松姿态。上海,使陈逸飞具有学院派的端庄,温文尔雅,宽容和平易近人,善良和荣辱不惊。他曾经对余秋雨说:“我怕别人厌,不能老一套,不能靠惯性,靠惯性总会停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要自己加煤,多走一点路程,多闪几次光亮。”又说:“我一直乐观,一直兴奋,遇到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就像旅游,晴天固然好,突然下雨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如果一下雨就抱怨,一路玩不好,何苦呢?”   还有一件事也非常能说明陈逸飞的为人品格。2002年春天,陈逸飞应山东新闻媒体邀请到济南演讲,题目是《视觉艺术之美》。陈逸飞认为,我们不能要求国人都是画家,但是让懂一些画的人、懂美的人渐渐多起来,这样的“准画家”基数一大,到下一代,我们国家出大画家的机会就多了。因此他提倡大美术、大视觉的概念。   因为报纸作了预告,仅能容纳千人的礼堂拥进了2000余人,陈逸飞神采飞扬地讲了两小时。结束时,汹涌的人群使他无法离开,无数本笔记要他签名。当天傍晚离开济南时,主办方将厚厚一叠“讲课费”再次送给陈逸飞,双方发生了长时间的“推搡”,弄得脸红耳赤。事实上,陈逸飞已经拒绝过一次。这次对方硬将钱款塞到了拉杆箱内。陈逸飞再次拿了出来,正色地宣布:“希望你们不要打破我做事的原则!再说,这是我首次来山东,礼仪之邦,算是我和山东结个缘吧!”看对方遗憾,陈逸飞忽然说:“这样吧,我喜欢山东的高庄大馒头,你们送我馒头,我来者不拒!”结果,对方送了他两大塑料袋的高庄馒头,褐白两色,一为高粱粉质地,一为小麦粉质地。   陈逸飞去世后,泰康路艺术街艺术总监说了一段话,耐人寻味,可以作为我介绍陈逸飞的小结。他说:陈逸飞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上海人,谦逊和善,彬彬有礼,从不轻易批评人,更不会恶意攻击别人,反而是别人常常拿他说事,而他总能从容对待,一笑置之。其实他什么事也不必做,就躲在工作室里画画好了,也够他吃一辈子了。是的,有人说他总想得很多,这是误解、曲解了陈先生。   摘自 《林外观林》恽甫铭著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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